客人从死面卷中吃出的特别滋味本来与我无关,可是,我一旦听到之后,就再也难以忘记这样的情节。因为这情节总是不断启迪和引发我去思索,思索特定生活环境下的特别意义。
157腹中的饥饿能够改变人对食物的需求标准和看法,粮食的紧缺能够扭曲人的生活和品格。晋愍帝投降的历史证实了这点,而且,他的到来似乎把他的行为的种子也撒落在家乡的田园里。因之,才滋生出“剃头王”这样的后人。若是提及待客的事,我身后的岁月也不乏戏剧性的场面。
那一天,我执教的那所村小的校长吃派饭回来,进门就唠唠叨叨:“嘿,还是什么富户哩?穷酸气!”几位老师忙问原故,校长愤愤地说,这是今年收了麦吃的头一顿坨坨。坨坨是用玉米面摊成的。把面粉化成稀糊糊,搭了鏊子,擦点油,待鏊子热好时,舀一勺倒去,烙黄一面,反过来再烙另一面。
这虽然是玉米面中的上等吃食,可待客还是上不了桌的。尤其是给老师吃的饭,在吃派饭的人等当中是上流的,最受器重。所以,校长吃了这东西心存反感,是情有可原的。尤其如校长所说,他吃坨坨的那家确是个比较富裕的户。这似乎不合逻辑,其实,坨坨正是这逻辑中派生出来的。村里人喜欢说,穷汉肚里没杂粮。这话诉说了日月的单一,即打下麦吃麦,收了秋吃秋。只有富户才有余粮,才能打下麦还夹杂着吃秋粮,省下白面日后匀着吃。遗憾的是,这富户宽裕了自己,慢待了客人。这当然影响了人格质量,校长怨怪不无道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