瑞宣愣住了。
“我久想和你谈一谈,老没有机会。今天,”她向胡同的出口指了指,“他们和她们都走了,所以……”她的口气与动作都像个西洋人,特别是她的指法,不用食指,而用大指。
瑞宣一想便想到:日本人都是侦探,老妇人知道他会英文,便是很好的证据。因此,他想敷衍一下,躲开她。
老妇人仿佛猜到了他的心意,又很大方的一笑。“不必怀疑我!我不是平常的日本人。我生在加拿大,长在美国,后来随着我的父亲在伦敦为商。我看见过世界,知道日本人的错误。那俩年轻的是我的侄子,他们的生意,资本,都是我的。我可是他们的奴隶。我既没有儿子,又不会经营——我的青春是在弹琴,跳舞,看戏,滑冰,骑马,游泳……度过去的——我只好用我的钱买来深鞠躬,跪着给他们献茶端饭!”
瑞宣还是不敢说话。他知道日本人会用各种不同的方法侦探消息。
老婆婆凑近了他,把声音放低了些:“我早就想和你谈谈。这一条胡同里的人,算你最有品格,最有思想,我看得出来。我知道你会小心,不愿意和我谈心。但是,我把心中的话,能对一个明白人说出来,也就够了。我是日本人,可是当我用日本语讲话的时候,我永远不能说我的心腹话。我的话,一千个日本人里大概只有一个能听得懂。”她的话说得非常的快,好像已经背诵熟了似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