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华见天色沉重得紧,船已将到桥边,月华想道:“船已到了。
此时天色未晚,路上遇着亲戚,体面何存?倘然路上着雨,一发不好意思。算来这雨已在头上的了。此间花园门首尽好避雨,待他落过一阵,料然晴的,想来天黑些走也无碍于事。”
便交了船钱,别了妇女,竟上岸走至那边花园门首坐下。那花园还未造定的,里边都是木植假山,恐被人窃取,封锁好的。门外有一间亭子,以便行人居住,也未有门。他走在亭子之下,一看且是洁净,地下铺的都是石板,便在阶沿坐着。
只听得一声响,那雨来得好大,扑面吹来。月华把前窗子闭上,好生害怕。
事有凑巧,只见一个年少的书生,也因雨大,一径跟将进来躲避。原把袖子遮着头的,一进亭子放下手来见了,两下各吃一惊,急欲退出,那雨倾盆一般,进退两难,只得施一礼道:“娘子也是避雨的么?”月华答曰:“便是。”那人姓柳,名生春,乃仁和县学秀才,年已廿四岁了。虽然进学,然而学业浅薄,自料不能期望。是日因往湖市探亲,见天色有雨,急急赶来,见雨已大了,不能走得,上前见人家有亭子,一直跑了进来,见有女人在此,心下不安,无可奈何,只得在阶沿上坐下。此时两个人双双坐着,好似土地和夫人等人祭祖的一般,也觉好笑。孟月华见天色黑下来了,那雨一阵阵越大得紧,至于风雷闪电,霹雳交加,十分怕人,懊恼之极。早知依了母亲,明日回来也罢。如今家下又没人知,怎生是好?又恐雨再不住,闭了城门,如之奈何?又想到这个避雨的人,倘怀着不良之心,一下里用起强来,喊叫也没人知道,怎脱得身?又想道他是柳下惠转身就好保全我了。心中只是生疑。又想着拾黄金于道途,逢佳人于优室,焉有不起心的道理?此时心里就像是打鼓的一般。等那雨住,越发大了,十二分着急,只得耐心坐着。那柳生春把自己道袍脱下在石板上浪着,便问:“府上住在那里?”月华见他问及,心下道:“此人举意了。”假说道:“住在城里,远得紧哩。”生春道:“城门再停一会将闭了,怎生是好?”月华道:“便是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