现在你们不难体会,吕西安从安古兰末走回乌莫,脑子里有些什么思想。那位高贵的太太要生气吗?会接待大卫吗?野心家不至于被撵出来,缩回乌莫的阁楼上去吧?不曾亲吻路易士的额角以前,吕西安还能估计一个王后和她宠臣的距离,现在可想不到他花了五个月才走完的路程,大卫不可能在一霎眼之间跨过。他不知道贵族排斥小百姓的禁令多么严格,特·巴日东太太再要敢触犯一次,非下台不可;路易士自甘堕落的罪名势必坐实,不能再在安古兰末住下去,本阶级的人对她都要远而避之,象中世纪的人躲避麻疯病人一样。娜依斯要是失节的话,上层的贵族阶级,甚至连教会在内,都会替她辩护;和下等人往来可是罪大恶极,永远不能赦免;因为当权的人犯错误,可以得到大家原谅,下台以后就要受到谴责。而接待大卫不是等于自动逊位吗?吕西安即使看不见这方面的问题,他的贵族的本能也预感到另外一些困难,使他心里发慌。高尚的思想感情不一定产生高尚的举止。拉辛的风度固然不亚于身分极高的朝臣,高乃依却很象一个牛贩子。笛卡儿长得象老实的荷兰商人。孟德斯鸠肩上扛着铁耙,头上戴着睡帽,到拉·勃兰特去访问的外客往往以为他是粗俗的园丁。上流社会的风度是出身高贵的人的天赋,从吃奶的时候起就开始吸收,或者从血统带来的一门学问,否则就得靠教育培养,还需要某些偶然的因素帮忙,例如漂亮的外表,清秀的面目,特殊的音色。这些重要的小节在大卫身上完全没有,而他的朋友生来就具备。吕西安承继母系的贵族血统,连一双脚也是法兰克人的高脚背,不比大卫长的是韦尔希人的平脚背,体格象他掌车的父亲。吕西安仿佛已经听到众人对大卫的讪笑,看见特·巴日东太太忍俊不禁的表情。总之,他虽不完全觉得他的好朋友丢他的脸,至少下着决心,以后不再凭冲动行事,先要经过一番考虑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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