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仲有仲有,听闻讲,《格瓦拉日记》的知青至钟意,等我值班出就帮你去图书馆借借睇。”远素是爱好文字的,她伸长她的脖颈,翘首以盼。远照去了县图书馆,不过没有这本书,只有《南方来信》。“听闻讲,外交要恢复,跟奈温政府不打了。下达文件传达了,牺牲的同志,其家属与解放军待遇同等,人人都发只革命军人身份证。”最后这条,远照没有传给远素,因为无论如何,她们的天新没有死,一定还活着。
在空虚的日子里,远素姨婆买来两张地图,一张世界地图,一张中华人民共和国行政区地图,先近后远,贵州、遵义、毕节,她把这些远照讲到的地名一一聚拢,再把它们一一细节化。
……山高过石窝的山,红泥粘脚过石窝的泥,何种车都要粘在山脚下……天新行路行到一只陡山脚,有几陡呢?下巴对住天才望得到山顶头,肯定系举住刀,劈开横竖乱生的藤藤杈杈。有蛇未有,有,但冇怕,蛇冇咬渠,有旱蚂蝗未有,亦有,渠自细就日日涂万金油,身上自动分泌一种薄荷气……
两姐妹讲过了贵州,就要讲到乌苏里江。远素滑稽地手搭凉篷朝远处瞭望,仿佛那是一条只要伸长颈就能望见的河。乌苏里江实在是条令人激动的江呢,它陪伴了远素更多的时间。远照在堂姐自己燃起的希望里不断加入柴火……“苏联生活好喔,人人穿呢大衣的,有牛奶,天热就穿连衫裙。天新细时学过手风琴,定准有姑娘钟意渠。万一渠结婚了,就冇返了。冇返就冇返,渠好就好了。”这样,有一段日月远素就要想象一只混血婴儿,黄毛卷卷的,白得像牛奶,眼窝深,眼珠蓝,啼哭像唱歌。“若系越南缅甸,就无会有好日子过,也不怕,锻炼意志的,男子仔,总舒适享福不得的,不成器,像大伯父你老豆,成日睡床抽大烟,家也败光了。好男仔志在四方,锻炼锻炼就成器了,要想成气候,就要吃大苦的。三姐,你就想他系威势的,威风凛凛支援世界革命,将来系要青史留名的。”